2020年5月2日 星期六

「我想他抱我。」 --- 《四重奏》第七話



經歷被縛、被拋棄,在計程車上折騰了大半天的すずめ,終於在便利店找到真紀。真紀試著急步擺脫すずめ,在便利店繞了一圈,  すずめ一直尾隨,最後伸手拉住真紀的手腕。

「剛才我沒有解開你,你在生氣?」真紀問。
「非常生氣。完全有被人拋棄的感覺。」
「對不起。」
「不緊要啊。」 すずめ微微搖頭。「我也對卷小姐你撒了謊,騙了你。這就扯平吧。我們回別墅吧。」すずめ架起微笑,想著拉走真紀,真紀卻停在原地,兩人的距離再次拉遠。
「現在有點…有點…」
「你要去哪?」
「你不知道比較好…」
すずめ側身一探,望向真紀的車。
「窩藏罪犯?我猜對了?卷小姐?」
「怎麼辦呢…」
「『怎麼辦』甚麼鬼?四重奏怎麼辦?怎麼打算?再見?拜拜?へぇ…へぇ…」すずめ對真紀的離去感到難以置信。
「因為我們是夫婦。」
「夫婦?夫婦甚麼?我們這邊也是用著同一種洗髮水,頭髮也散發著同樣的香氣啊。」沉默數秒,すずめ的手順勢而下,把真紀的手握起。
「不要走。」

「我喜歡他啊。由始至終都這樣喜歡他啊。」真紀趨近すずめ的耳邊,然後輕輕地說。
「我想他抱我。」

すずめ頓時失去挽留的氣力,垂下了手;真紀就此丟下すずめ,與幹生揚長而去。



友人說,她不理解為何真紀重遇那個把她拋下一年的丈夫,一點也不感到憤怒。事實上,在今集故事裡,真紀最讓人費解的地方,不是她重遇丈夫時的反應,而是她決定跟丈夫遠走高風的決定。

為何上一集還對奶奶表示要跟幹生離婚的真紀,在誤會他成為殺人犯以後,反而決定會跟他一起逃亡。

筆者在碎碎念裡頭說過,自己跟真紀是同一類人,因此能夠明白她的心態。
我們都是同一類單戀者。

真紀仍然很喜歡幹生。共同進退,不是出於妻子對丈夫的責任,也不是夫婦關係之間的親情,而是純粹的愛情。逃亡對真紀來說,是那份喜歡,那份單戀的證明。因為喜歡,所以願意為喜歡的人付出和犧牲;不管他是否喜歡自己,只要他有機會喜歡自己就可以了。

每個單戀者心底裡都有一種賭徒心態。為對方付出,就是在對方身上押注;然而在單戀對象未有回應之前,單戀者永遠也不知道,對方是否收到「注款」,更遑論知道自己是賭贏還是賭輸。如是者,單戀者唯有不停下注,直等到對方回應,或者那份喜歡消逝那天。

逃亡是真紀的孤注一擲。在丈夫失蹤的這一年,真紀萌生過離婚的念頭;然而,當丈夫再次出現之時,真紀發現,自己仍然無可救藥地喜歡著對方。無論他是因為甚麼原因而回來,只要回來就好;那麼她仍有賭贏的機會。

真紀仍然渴望知道,丈夫喜不喜歡自己,渴望丈夫的一句「我喜歡你」。
她希望押上四重奏的未來,押上自己的人生作賭注,會換來幹生的答案。

真紀心底裡仍有一絲希望,希望對方在離開自己一年後,會回心轉意選擇自己。在看過故事的結局,得知真紀的真正過去後,她的選擇就顯得更有「說服力」。

最後她的賭注也換來了「答案」。
她賭輸了。


真紀說,這段與幹生分隔兩地的日子,讓她更能感受到丈夫的存在。
可是幹生並沒有這種感覺。

幹生愛真紀,所以希望愛人能夠幸福。
幹生不喜歡真紀,所以也沒有意願成為她的幸福。「喜歡真紀」這情感,並沒有在他離開妻子,以至一起逃亡這段時間重燃。愛、愧疚與怯懦夾雜,成就了他離婚的意願。

用日語來說,就是「幸せになってほしい」與「幸せにする」的分別。

真紀真正想要的,其實是後者。若非幹生主動提出離婚,也許她會一直待在幹生身邊賭下去。在飯桌上,真紀沒有直接坦誠對幹生說,她想要的,是幹生的喜歡;但她也已經下夠注,也從對方身上得到足夠的答案。

畢竟真紀可是了押上了音樂夢、甜甜圈洞四重奏,以至她整個人生,跟幹生走上逃亡之道;也在飯桌上,親口說出「我喜歡你」。
最後也換不回一句「我喜歡你」。

對真紀來說,這就夠讓她對幹生完全死心。對席而坐的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她的單相思;而是一個拒絕選擇自己的陌路人。與幹生這個陌路人道別,擁抱不是合適方式,一個充滿距離的握手才是;陌路人所送的詩集,如今也只有取暖的價值。

最後夫妻之間,還是沒有完全坦誠。
也許更多的坦誠,會換來不同的結局;也許不。

最重要的似乎不是坦誠,而是一個可以讓自己下定決心的答案。
真紀已經獲得她想要的答案。


這兩集的故事焦點,主要放在真紀夫婦身上。身為觀眾,很自然就跟隨了編導所聚焦的方向,暫時忽略了整個故事的主角:甜甜圈洞四重奏。逃亡、追逐、迷失、重遇、歸家、然後別離,兜兜轉轉,最後真紀還是回到那間輕井澤的別墅。似乎甜甜圈洞四重奏才是真紀真正的歸屬;幹生只是一個讓真紀繞遠路的中轉站。

然而在丈夫重新出現在真紀面前之際,真紀在丈夫與四重奏之間,毫不猶豫就選擇了前者,拋下那些她很重視的樂團成員。在便利店門前,すずめ發出へーえ的輕嘆;當刻真紀的確跟她做著不同的夢,她的夢裡只有幹生,沒有甜甜圈洞四重奏。在那一刻,真紀曾經捨棄過四重奏;幹生才是她真正渴望的歸屬。

為甚麼?
為甚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在錯的人身上下注?
為甚麼真紀會取幹生而捨四重奏?

是不夠喜歡嗎?大概也是事實。也許在真紀出走之際,甜甜圈洞四重奏還未成為真紀的歸屬。雖然真紀很喜歡大家,彼此也互相喜歡,但在身份敗露,分離,然後成員再找上自己之先,真紀還未有真正感受到成員們的不離不棄,仍未建立那深厚的情感。四重奏是真紀很重視的地方。

很喜歡,但不夠喜歡。
丈夫與四重奏之間,真紀還是比較喜歡幹生。

兩者之間的差距就只在這嗎?夠不夠喜歡?
似乎不止於此。

真紀對すずめ說,她想被抱 (抱かれたいの)。在日語裡,這個「抱」所意指的,不只是擁抱,還有性暗示的意味。真紀渴望幹生喜歡自己,自然也渴望身體上能夠與喜歡的人更為貼近,渴望自己被喜歡的人需要,渴望自己的需要得到他的滿足。透過性,透過肌膚之親。

這不完全等同於性需要的滿足。身體接觸 (skinship)也是重要的love language。渴求身體滿足,某程度上也是渴求心靈得到滿足。這方面就似乎只有幹生的愛情這種喜歡能夠完全滿足;是甜甜圈洞四重奏的三人無論多喜歡真紀,也無法完全滿足。

身體的距離,似乎也代表著心靈的距離。

筆者不止一次提到,《自殺志願者的告白》裡頭關於歸屬的發想,很大部份是想到《四重奏》,受到甜甜圈洞四重奏的影響。這四人所建立的關係,正正突破了愛情、親情、友情的框框。筆者肆以為,只要夠喜歡,不管有沒有血緣,不管喜歡的種類,也能成歸屬。

但這種關係,似乎未能讓真紀感到完全被滿足。





1. 家森似乎是跟有朱失散,單獨在樹林遊走期間打給別府的,這樣一來就跟有朱偷走家森電話這段不連貫了 (待友人歸還劇本書後再查證)。


2. 擊中幹生的一刻,鐵煲一下子飛走,淀君真的好狠。


3. 幹生搶了濱松的便利店。最近在誠品打書釘時翻了翻坂元老師的新作《往復書簡 初戀與不倫》,也發現裡頭有濱松的蹤影,難道老師對這個地方有甚麼情意結嗎?


4. 「不用說了。我自己的人生根本一點也不有趣。這種人生我不要也罷。」
的確一人不成世界呢。


5. 真紀說著甜甜圈洞四重奏的軼事時,一直滔滔不絕,輪到幹生想分享他的故事時,說不夠兩句真紀就離座去拿調味料。好像沒有興趣進入他的世界一樣。



延伸閱讀:
《致坂元裕二的情書》
全員單戀、全員騙子---《四重奏》
[ドラマ碎碎唸] 《四重奏》第一、二話
[ドラマ碎碎念]《四重奏》第三集
[ドラマ碎碎念] 《四重奏》第四集
[ドラマ碎碎念] 《四重奏》第五話
[ドラマ碎碎念] 《四重奏》第六話
[ドラマ碎碎念] 《四重奏》第七話
[ドラマ碎碎念] 《四重奏》第八話
[ドラマ碎碎念] 《四重奏》第九話
[ドラマ碎碎念] 《四重奏》 最終話
謝謝,香芹 ---《四重奏》腳本書
「表白是小孩子才會做的事」 --- 《四重奏》第三話
「如果當初我兌換了彩票,如今就…」 --- 《四重奏》第四話
「穿了褲子,卻沒穿內褲」 --- 《四重奏》第五話
「雖然愛,但不喜歡。這就是結婚。」 --- 《四重奏》第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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