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紀和すずめ打開碗蓋，滑蛋豬排蓋飯的香氣傾瀉而出。
「好像很好吃！」すずめ聲線夾著純粹的喜悅。
「對啊」真紀也笑逐顏開。她放下碗蓋，拿起木筷，正要遞給すずめ；すずめ望著蓋飯，若有所思。
「吃完我們就去醫院對吧？醫院…
會被遷怒吧？
不能不去吧？(輕嘆)
因為是家人所以不能不去吧？
不能不去…
啊」
此時すずめ意識到真紀伸出的手，正要接過筷子；真紀放下木筷，雙手緊緊握著すずめ。
「すずめちゃん，我們回輕井澤吧。醫院不去也可以啊。我們吃完滑蛋豬排蓋飯就回去吧。」
すずめちゃん與真紀的眼神對上。
「不緊要。不緊要。回去大伙兒那裏吧。」
「明明父親死了也不去(送別)…」すずめ語帶遲疑。
「不緊要的。」
泛著淚光的すずめ猶豫了一回，然後微微點頭，微笑。真紀的眼神依然堅定。
「如果給你們知道了，我就不得不退出四重奏吧？我想…」
真紀使勁搖頭，眼也不眨。
「如果我是這種人給你們敗露了，我就會被討厭吧？我想…」
真紀再次搖頭。這次她閉目，露出理解的笑容。
「我好怕。怕死了。因為我不想跟大家分開。」すずめ忍住淚水。
真紀繼續搖頭。
「我們不是用著同樣的洗髮水嗎？雖然不是家人，但我想，那裡就是すずめちゃん你的容身之所。我們的頭髮散發著同樣的香氣，用著同樣的碟，同樣的杯，就連內褲，任何東西，襯衫也好，不都是收集在一塊，一同放進洗衣機裡嗎？那樣不就夠美好嗎？」
「表白是小孩子才會做的事；成年人請誘之。誘惑之先，是捨棄人性。」
坂元老師在第三話開首，就提出一個大膽偏鋒的主張。
「捨棄人性。你沒事嗎？」也許觀眾第一次聽到這主張的反應，就如接連聽到貓、老虎、被雨淋濕的狗的すずめ一樣，一頭霧水 (那個「大丈夫ですか」的言外之意，其實是「你沒病嗎？」XD)。
表白是小孩行為？
誘惑？
捨棄人性？
這句搶耳的對白，並非只為戲劇效果而寫。
誘惑，必須棄絕坦誠，架起偽裝，隱藏自己的感覺和真實意圖，以誘使別人滿足一己之目的。誘惑需要捨棄人性，是因為那是為了己利，把別人非人化，當成工具來利用。捨棄人性，內心才不會反被自我愧疚所傷。
透過誘惑，也許自己的意願會得到滿足，但也不會真正嚐到喜歡一個人，嚐到被別人喜歡，嚐到兩情相悅的甘甜。這是顯淺的道理。
另一方面，捨棄人性，也是完美的自我保護。因為內心早已不存在，也不會有受傷的可能。
反之，表白就是以坦誠、無偽的言語，向喜歡的人直接傳達自己的心意。在常人眼中，表白就是交往前的必經階段：向喜歡的人表明心意，然後希望對方也表明他的心意，也會喜歡自己，然後交往。
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不知怎地內心就會有一股坦誠的渴望。
希望別人會喜歡那個真實的自己。會接納一些難以啟齒的過去。
表白是一場賭博。
我們要在別人面前交上自己的內心，毫無防備；卻不知道別人會是如獲至寶，還是隨手把玩，還是不屑一顧，還是為所欲為，任意傷害。
故此，在表白之先，內心會忐忑不安。
我們首先要戰勝的，是促成自我保護的恐懼。
すずめ說，她不擅長表白。
因為她很怕。
筆者想，在遇上甜甜圈洞四重奏，遇上別府之先，すずめ所到之處，亦曾有過留戀的人和事。只是如真紀所言，比悲傷更悲傷的，是空歡喜。
她無法戰勝內心的恐懼，對別人坦誠自己的喜歡，因為過去告訴她，當別人也從她身上尋求坦誠時，她就會因為偽超能力少女的過去而被討厭。她隱沒自己的氣息，關閉內心，保持距離，最後卻逃不過被討厭的命運，以至流離失所。すずめ漂泊到新的容身處，又生怕再次被嫌棄，被拒絕，再次流離失所。
雖然如此，善良、愛笑的すずめ沒有像有朱那樣捨棄人性，走上誘惑之道。對著Benjamin這樣的他者，她可以不抱任何同情，卻不至於捨棄人性，為了生存而損人利己。
在保持距離，自我保護的同時，她仍然期盼有朝一日，有人會喜歡、接納自己的一切，不介意其騙子的過去。
最初すずめ接近真紀，只是為了生存，卻在因緣際會下，組成了甜甜圈洞四重奏，有了新的容身之所。當すずめ跟甜甜圈洞四重奏相處得愈久，她也愈來愈喜歡大家，情也愈難自禁，內心的掙扎也日益強烈。
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不知怎地，內心就會有一股跟對方坦誠的渴望。
好想跟其餘三人坦白，又好怕大家會向自己尋求坦白。
好想跟他們繼續待在一起，又好怕大家得知自己的過去後，就會想跟她分開。
好想坦承自己對大家說過謊，又好怕謊言會惹來真紀的拒絕和討厭。
「跟你一起的時候，我的內心就會混雜著兩種對立的情緒。
快樂又悲傷。
歡喜又寂寞。
溫柔又冷漠。
深愛又徒勞。」
內心之所以會掙扎，全因她喜歡甜甜圈洞四重奏。
愈強烈的掙扎，代表著愈純粹的喜歡。
即使翻看過多次，筆者還是會被今集真紀和すずめ的畫面感動到落淚。
一直隱藏氣息，聲線薄弱的人，不顧一切大喊自己的名字。
原來有人如此喜歡自己，珍惜自己，會抓著自己的手不放，對著我說，一起回去吧。
原來有人願意揀我。
無家可歸的人，有了可歸的容身之所。
內心的空洞，有人願意填滿。
歡喜的淚水，也是欣羨的淚水。
是甚麼讓真紀不放手？
是甚麼讓真紀如此喜歡すずめ，喜歡甜甜圈洞四重奏？
是甚麼讓甜甜圈洞四重奏深深連結起來，最終成為歸屬？
筆者當初以為，關鍵是喜歡，是意願。只要彼此夠喜歡，只要彼此皆有成歸屬的意願，就沒有不可跨越的障礙。然而夠不夠喜歡，其實也全看最後能不能待在一起，只是訴諸於結果論，無助解答以上的問題。
後設一步的問法是，是甚麼才能讓彼此夠喜歡？
是甚麼讓你喜歡我，我喜歡你？
如何讓別人更喜歡自己？
如何讓自己更喜歡別人？
喜歡的條件是甚麼？
問得更準確一點，究竟是甚麼樣的條件，構成「喜歡」這種感覺？
友人說，人與人之間之所以能彼此連結，是源於彼此有著相似的經歷；於是會有相似的想法，亦得以感同身受。
套用這個說法，真紀之所以不顧一切拉住すずめ，全因她也是騙子，有著更難啟齒的過去；她明白すずめ內心的空洞與掙扎。
甜甜圈洞四重奏其後得以成為四人的歸屬，全因四人都是懷抱著音樂夢的三十代，都想像過自己會不會就此孤獨死，都是煙囪冒出的煙。同樣沒有價值、沒有意義、不被需要、不被記住。內心不但要有同樣的空洞，還要遭受類似的苦難。
是這樣的嗎？
經歷、感受、想法上的落差，不能憑藉想像力和同理心，以更大的喜歡、更強烈的意願去彌補嗎？
1. 是為了測試有朱的理論而一直把當日飲完的茶樽留著嗎XD？
2. 「搗年糕大會比較有趣啊？」
繼續錯過言外之意的別府。
3. 「不過不像有些廁所的空氣清新劑味道嗎？」
原來關於髮香這段也有伏筆。
4. 今集開首空空如也的別墅鏡頭，也是首尾呼應的伏筆。
延伸閱讀：
《致坂元裕二的情書》
全員單戀、全員騙子---《四重奏》
[ドラマ碎碎唸] 《四重奏》第一、二話
[ドラマ碎碎念]《四重奏》第三集
[ドラマ碎碎念] 《四重奏》第四集
[ドラマ碎碎念] 《四重奏》第五話
[ドラマ碎碎念] 《四重奏》第六話
[ドラマ碎碎念] 《四重奏》第七話
[ドラマ碎碎念] 《四重奏》第八話
[ドラマ碎碎念] 《四重奏》第九話
[ドラマ碎碎念] 《四重奏》 最終話
謝謝，香芹 ---《四重奏》腳本書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