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26日 星期六

自殺志願者的遺書(3) --- 「為甚麼?」


致所有將要閱讀遺書的你:

該寫甚麼開首好呢?

這還是我第一次寫遺書(也是最後一次)。沒有寫過,也沒有真正讀過一封遺書的我,不知道遺書該怎樣寫。

我不知道我該寫甚麼。
我卻知道你想看甚麼。

你會翻開這封遺書的原因,大概只有一個:你想知道我的死因。
從你突如其來收到我死訊的那一刻,以下疑問大概一直纏繞你的腦海,揮之不去。
(又或者,你純粹好奇,為何一個人平白無事會選擇尋短?)

為甚麼要自殺?
為甚麼我要離你而去?
為甚麼?

2020年9月18日 星期五

自殺志願者的遺書(2) --- 「呢個世界無話無咗邊個唔得」



「呢個世界無話無咗邊個唔得,」

樂觀主義者的解讀是,我們要學懂謙卑,不要自視過高,誤以為自己是世界中心,世界隨自己而轉動。
悲觀主義者的解讀是,不論這個世界有沒有我,世界照常轉動,太陽照常昇起。

我從來沒有誤會只是七十億份之一的我,會是別人世界的中心,別人的世界會隨自己而轉。
連名字樣貌也不知曉的世界覺得我重要不重要,根本不重要。

我也從來沒有誤會,我是你世界的中心。我也沒有奢想過。
只要我是你世界的一部份就好。
最好是重要的一部份。

只是我沒有想到,我的存在對於你的世界並不重要。
少了我,你的世界還是如常轉動。

明明彼此一同度過無數時光,有過無數交集與回憶。
我竟也是可有可無。

2020年9月11日 星期五

自殺志願者的遺書(1) --- 「所謂成長,就是學會對內心說謊。」


致所有將要閱讀遺書的你:

「所謂成長,就是學會對內心說謊。」
別人總是說我長不大。

尚未學語的嬰兒,不懂得說謊。內心想要甚麼,便會立刻訴諸哭聲。

「我醒了。」
「我餓了。」
「我撒了。」
「我想你抱。」

隨著成長,我學會了以言語表達「我想怎樣」,也聽懂了媽媽,爸爸、兄弟姐妹,還有別人的「我想怎樣」。
我學會了,原來世界除了「我想怎樣」,還有更多「你想怎樣」。

我想看卡通,但媽媽想我做功課。我們說好了先做好功課,再看卡通。
在滿足「我想怎樣」前,我學會了忍耐,學會先滿足「你想怎樣」。
只要等一下就好。

我想別人快樂,所以我總是把「別人想怎樣」,放在「我想怎樣」之先。

「爸爸媽媽想我用功讀書,上大學,找份好工作」,先於「我想做我喜歡的事情」。
「朋友想跟誰玩,不想跟誰玩」,先於「我想全部人都可以一起玩」。
「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先於「我想不想跟你一起」。
「世界想我怎樣」,先於「我想世界應該怎樣」。

有時候,「我想怎樣」與「你想怎樣」,兩者不能並存。
忍耐的結果是,「你想怎樣」皆得償所願,「我想怎樣」則一直被擺在後頭。
別人快樂了;我卻不。

2020年9月10日 星期四

開關人生---《MIU404》


跟兩年前的《UNNATURAL》一樣是野木亞紀子老師所編的單元劇,筆者最初卻不是很喜歡《MIU404》。

那不是因為劇本的瑕疵;雖也不在少數,就以結局為例:

身為大魔頭的久住,與主角拍擋伊吹志摩對歭時過份胸有成竹,就先假設門有好好反鎖,遺下手機讓兩人得以對外求救,然後留跳海的兩人活口,也未免太大意太犯駁;
久住與伊吹之間象徵正邪對立的對話,顯得有點空洞乏力;
以夢境去製造主角槍殺久住的錯覺,略嫌低手;

執法者面對不擇手段的違法者,在手段與目標之間掙扎 (現實中香港警察沒有的);女性指揮官面對來自職場與社會,名為性別定型的枷鎖;人生的相遇與抉擇如何產生蝴蝶效應,影響自己以至身邊人的人生走向;正邪之間老掉大牙的衝突,以上主題各具深度,卻略嫌鬆散。

擅寫人文故事的野木老師,寫起刑事劇頗為看重 (若非最為看重)的推理部份,不夠嚴謹;
手法上用上了「在單元劇加插牽連數集的伏線」,把單元劇連續化的拿手好戲,確實增加了故事表面的層次感,為觀眾帶來「這裡原來有伏筆」的驚喜,但零散的伏筆不足以支撐起結局中價值觀衝突的高潮;
題材訊息豐富,但只是各擅勝場,未有環環相扣,各冶一爐之感。

但技術上的瑕疵,依然不掩訊息上的光芒。

野木老師著力想透過《MIU404》向觀眾言說的,正是此劇的大魔頭菅田將暉上年所主演的《3年A班》裡的中心訊息:想像力。
而想像的對象,則是久住那些無法走在正軌上的違法者。

2020年9月7日 星期一

自殺志願者的遺書(0) --- 致所有將要閱讀遺書的你



致所有將要閱讀遺書的你:

首先謝謝你閱讀。

你會讀到這篇文章,大概因為你本身認識筆者;又或者因為筆者曾經寫過讓你有所共鳴,讓你願意點讚繼續追蹤下去的文章;甚至你有可能讀過筆者兩年前所寫的《自殺志願者的告白》

而你選擇現在繼續閱讀這篇文章,大概不是因為筆者,就是因為題材勾起你的好奇心。 

為甚麼要寫遺書呢?
信是寫給我的嗎?是給誰的呢?
又為甚麼要特地給我寫信呢?

2020年9月2日 星期三

Playlist's Best --- 《夜に駆ける - YOASOBI》



《夜に駆ける》是往年JPOP界最火紅,最有生命力的作品之一。
充滿疾走感的節拍,躍動的琴音,所奏的卻是一個奔向死亡的故事。

此曲絕對不是一首快樂的歌曲;在網上看到有人不明所以,面帶無知的笑容翻唱,頓感諷刺。

自殺大概可以分為兩種:第一種是因為生無可戀,是消極的自殺。生戀可戀的人並不特別想死,只是也不特別想活。畢竟於現代鬧市,死神無處不在:使物件從天而降的地心吸力,以時速數十公里移動的機器,隔絕空氣的海水,於商店垂手可得的利器,成行成市的藥房。只要那活下去的念頭太薄弱,一時走神行差踏錯,被死神拉進一去不返的陷阱。

《夜に駆ける》的一對主角,則屬於第二種,是積極的自殺。希望了結一切,不但不特別想活,還很想死,受夠了活著的苦痛,主動呼應死神的誘人邀請。融化、下沉、化作涼風,在天空暢泳,YOASOBI以唯美的曲詞呈現二人的死,引人入勝。

真實的死亡,大概一點也不美,而是痛苦既醜陋。

正常人大概會覺得女主角的思想病態,滿腦子死念的她不但有自我摧毀的傾向,最終還把身旁的男主角拖進那一去不返,粉身碎骨的黑暗之中。若真心求死,又何必每次在尋死前向男主角傳訊息,等他出現呢?若非真心求死,又何苦一次又一次演著鬧自殺的戲碼,折騰心愛的人的身心呢?現實中,像男主角那樣隨女主角而去的人,大概絕無僅有;大概沒有人會希望被一同扯進無明的空洞裡頭,只會選擇離女主角而去,放任她自生自滅吧。

身為自殺志願者,筆者想,也許女主角並沒有把心愛的人一同拖垮、摧毀的意思。她心底裡所渴望的,或許只是「有人理解」,理解自己活著的苦痛與孤獨,理解自己為何萌生死念。

主角二人其實並沒有真正赴死;死去的只是過往孤獨而苦痛的封閉日子。
這是筆者所盼的解讀。

此曲吸引一般聽眾的,是那份唯美;對筆者而言,在唯美之上,此曲有另一層吸引之處。沉浸死念的幻想,有時亦能讓自殺志願者脫離現實活著的苦痛,得到短暫的慰藉。

真正慰藉筆者的,是那個互相理解,黑夜不再無明的唯美願景。

2020年7月25日 星期六

想像自殺者為何逝去是生者的義務



跟不認識春馬的友人提起他的死訊,友人第一時間問起的,仍是「為甚麼他要自殺」這道永遠無解之難。

最近重讀《蘇菲的世界》,裡頭提到一個比喻:當地面滾來一個球的時候,人第一時間的反應,是望向球的來處,試圖了解球從何而來。當發生出乎意料的事情,尋根究底是人的天性。

吊詭的是,自殺是名乎其實的作者已死。
也就是說,我們永遠無法得知自殺者確切的死因,只能憑旁節末節推敲出自殺者生前所見的絕望。

「為甚麼他要自殺」永遠是一道無解之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