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25日 星期二

自殺志願者的告白(15) --- FAQs(4)


「何謂歸屬?」

長話短說版:

坂元裕二老師在其作品中的描述,是「失去了家、是失去了工作,無處可去的人的歸處」
用上日劇的例子,是《問題餐廳》裡的bistro fou、《UNNATURAL》裡的UDI實驗室、《產科醫鴻鳥》裡的Persona醫院。(沒看過也不打算看的,看看延伸閱讀也能略知一二啊。)
用上別人的文字,這篇文章也是個不錯的參考標準。

用筆者自己的語言,歸屬就是人。
有同理心的人。
是能夠突破愛情、友情、親情等關係既有定義,願意一直聚在一起的人們。
因為有心,所以願意積極尋求互相理解。
讓這個歸屬變得更大、更好、更緊密,如何隔絕加害,就是彼此的共同藍圖。
不是改變世界這類宏大的理想,而是在廣大的世界找一個容得下自己,又容得下同路人的角落。

雖說是長話短說,但似乎卻是愈說愈含糊,產生更多的問號對吧?也許稍稍令人滿意一點的短答是:

筆者還未知道。




字海版:

這大概是最Frequently-asked的問題。前九篇《告白》先後寫道孤獨、劃圈、加害、無心、循環等死念的源頭,亦探討了改變世界與改變自己兩條潛在的出路。改變世界很難,又不想改變自己,筆者想到的出路,正是歸屬。

抽象的死念並非人皆有之,孤獨、傷害、苦難等源頭卻是實在的。即使解讀各異,即使未能理解這些源頭與死念之間的關係,即使彼此的世界觀各異,亦不難理解筆者所言為何物。然而「歸屬」二字,則大概讓人眉頭一縐。

一個有心人的世界。
劃一個更好的圈,圍一個更好的爐。

筆者在第十篇如此寫道。
那即是甚麼?

是一段能夠共歡樂共患難,不離不棄的關係?
是價值觀相近,甚至相同的同路人?
是形影不離的貼身膏藥?
要有幾多人才算歸屬?兩個人夠嗎?
甚麼人可以?
有心無心如何定義?
要多親密、多理解,才算得上歸屬?
價值觀要多近才算夠近?

寫下第十一篇後,筆者收到諸如此類的提問,當場並未能給予令人滿意的解答。友人的種種提問,依筆者之見,皆旨在尋求一個客觀、清晰的定義、界線,比方說18歲以上才有投票權之類的劃界。符合條件的人,就是歸屬。

然而,從十數篇的《告白》,到親身的對答,每談歸屬,總是說不出清晰的條件。或者這樣的筆者,給人一種怨天尤人,空談理想的感覺,訴說著對世界的種種不滿、懷疑和質疑,卻絲毫沒有建設出任何實際的出路;言不清的歸屬不是理想,而是虛無飄渺的幻想。如是者,彼此的理解停滯不前。若看倌期望從下面的文字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一些客觀的界線、一幅清晰的圖畫,抱歉了,或者要讓你失望而回。

筆者只能繼續呈現朦朧的景象;
只能告訴你,為何說不出清晰的界線。



是不想回答嗎?筆者也很想能夠描繪出一幅清晰的圖畫,想知道心目中的理想該如何實踐。
那麼是思慮不周嗎?筆者必須承認,在友人提問前,並沒有細想過那些問題;可是那並非完全出於思慮不周,而是出於理性的極限。

聽起來甚像個鬼扯的藉口(笑),但筆者是認真的。當筆者反問朋友,心目中的幸福是甚麼,除了快樂二字,友人也答不出甚麼具體的東西。

或者有人會說,那是你的朋友思慮不周吧,我的幸福可具體啊,比方說結婚生子買樓之類。若承繼上面的求真精神,看似具體的三樣東西,均可以變得複雜、模糊。就以擇偶為例,身高體重月入這些外在條件可以量化,但性格、價值觀這類內在條件卻不然。 出門帶紙巾可以是出於溫柔細心的貼心表現,也可以出於虛偽的門面工夫。

主觀的概念、感覺,本質上總是難以界定的。
任何的界定、劃線,均是有欠準確的。

而筆者追求的東西,正具有難以界定的本質。



溫柔體貼這種內在特質縱難定義,知道自己想找個溫柔體貼的伴侶,也起碼心裡有譜,就算別人的定義有異,雖不中亦不遠矣。

說到界定,筆者也不是完全沒有;篇首那堆條件縱然含糊,依然是一些界定。

說要找個溫柔體貼的另一半,不會被說不夠具體;
說要找個能夠隔絕加害,由有心人組成,互相理解的歸屬,卻會被說是空中樓閣。

那不是筆者在控訴雙重標準。成家立室的幸福之道,無數前人已經走過;選擇在成家立室以外尋找建立歸屬之道,卻是一條前人未走過的新路 (或者有人走過只是筆者不知道)。一切的疑問和質疑,乃源於未知。

恕筆者目前未有開拓足夠的路,也沒有清晰的願景,說服別人一同走上開拓之路。

「流於三言兩語的論述,只有未能給予確切方向的無力;一幅只有色彩,沒有實際圖畫的預想圖,實在難以說服別人成為一個自殺志願者的同行者」,筆者也深明此道。

難以界定,也不是不去界定的藉口;說不出清晰的定義,可以是出於本質,也可以是出於粗疏。友人每個提問,均驅使筆者再去深思歸屬的定義。


筆者是個魔戒迷,昨天僅看了上面那影片裡頭的幾個選段,就已經讓筆者眼泛淚光了。以往觀劇觀影,時有感動,思緒卻往往止於「這就是心目中的歸屬」這感覺。感覺的裡頭,大概也包含著歸屬的一些理性元素,也可能是友人提問的一些答案。

影片當中頭一個感動筆者的位置,是Aragon率領Gondor和Rohan餘將進軍黑門,希望為Frodo拉開Sauron的注意力,藉此為他爭取時間進入Mount Doom消滅魔戒。Aragon之所以願意身陷險境,一切也源於一句「For Frodo」。感動人心的,除了是Aragon對信念的堅持,即使看見Mouth of Sauron手上拿著Frodo的秘銀護甲,依然深信對方依然生還;也是魔戒遠征隊的羈絆。魔戒遠征隊,確實是不折不扣的歸屬,隊員願意為摯友拋頭臚灑熱血,生死相許。

那是說,筆者想要尋找的,是生死相許的關係?
像是遠征隊成員那樣,具有高尚情操的人?
像是消滅魔戒和邪惡那樣的共同目標?

似乎那樣的標準,未免太強人所難;至少筆者也懷疑自己能否做得到。然而魔戒遠征隊,也不過是歸屬的一種。容筆者在此再用日劇的例子來說明。

《問題餐廳》裡的bistro fou,亦是筆者心目中的歸屬。

論同理心,bistro fou的眾人同為被害者,均能同理彼此所受的傷害。
論關係,她們不是家人、情人,只是餐廳的老闆與員工,充其量是朋友,卻能突破既有的定義,像家人一樣,頭髮散發同樣味道。(或者也可以說,筆者所言的歸屬,是一個用愛情、親情以外的另類方式所構成的家,這樣的概念或者會比較容易理解吧?)
論隔絕加害,餐廳成了眾人的避風港,主婦三千院不用看丈夫的面色,自食其力,爭取兒子的撫養權;藍里和新田能脫離雨木公司裡頭對女性的歧視和騷擾;變裝的几能夠在不受歧視的職場工作。

讓bistro fou成為歸屬的,是甚麼條件呢?
是頭髮散發同樣的香氣?
是一間能夠把成員聚集在一起的房子嗎?
是一個成員們都認同的理念嗎?
是經營好餐廳這種實在的目標嗎?

歸根究底,筆者覺得一切關鍵,不是在頭髮氣味這樣的客觀界線,還是在主觀的「心」。

「所謂人生,一定不是只有名譽、地位和金錢。決定人生的,是心有多大的跳動。」,田中玉子在劇首如此道。玉子的心,有為美食而跳動,亦有為他者的痛苦而跳動。因此,她才有辦一間天台餐廳,為客人提供溫暖佳餚的點子。之於歸屬,硬件軟件缺一不可,然而在筆者眼中,是有了軟件,才建立硬件。

如筆者多番強調,一人不成世界,歸屬就是人。只有玉子一人可不成bistro fou。餐廳好幾個女生,一開始卻沒有被玉子的理念所動。令她們產生建立歸屬的意願是如何生出的呢?筆者想,那也是因為玉子的心,即使被對方拒絕後,依然希望對方加入,繼續展現一份同理與認同,最後能動之以情。那不是做了A,就必定會帶來B的因果關係。



上月初其中一次團契查經週會談到信仰的essential core。同一段聖經故事,可以有截然不同的解讀;此等解讀差異,甚至可以引伸到整本聖經、聖父聖子聖靈以至整個基督教信仰。那麼,基督教的信仰還有甚麼essential core,讓基督徒都願意宣認,自己跟其他基督徒所信的,是同一個信仰呢?彼時筆者並沒有答案;細想後發現,根本沒有所謂理性的essential core。

若循理性的思路走下去,那麼走到盡頭會是,眾生皆過客,皆有不同的價值觀、不同的人生選擇,皆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一個求同的歸屬是不可能實現的。然而只有單純的理性,不成信仰。信仰的核心,從來都在感性的「信」。是一份即使意識到自己與其他信徒的解讀有異,卻依然願意宣認,願意繼續相信,自己跟他們相信同一個宗教的「信」。

也就是說,是感性的意願。



建立歸屬的源頭在心,關鍵卻還在意願。

由一己之意願打動人心,生出彼之意願;
然後兩情相悅,始成歸屬。

要成功打動別人,讓別人產生跟自己建立歸屬的意願,就算不需要像魔戒遠征隊成員般,有出生入死那樣高尚的情操,要成為田中玉子,能夠有一份即使被拒絕,仍絲毫未有動搖的意願。那是筆者要努力的課題。

誰是適合的對象,誰是會被打動的餐廳成員,誰是鐵石心腸的雨木社長,也是一道難題。



回到筆者的語境。該如何讓別人產生與筆者一同建立歸屬的意願呢?以往曾經奢想過,透過文字坦誠的表達意願,就能夠換來別人的意願,一同填上歸屬目前留白之處。吸引更多的人,補上更多的空白,漸漸建立起真正的歸屬。

只是奢想一下而已。
要吸引別人,還是理想跟實踐缺一不可吧。

恕筆者未能為所有的提問提供一個令人滿意的解答。
未能以自己的文字和說話好好描述歸屬,為模糊的感覺描出清晰的輪廓。
或許當筆者能夠解答這些問題的時候,就能說服別人一同建立歸屬。

或許不。
或許筆者的答案多完備,還是不會引來建立歸屬的意願。
畢竟不是做了A,就必定會帶來B的因果關係。

在思考、行文的過程中,這種想法仍然纏繞著。



那不是說,筆者就放棄思考,放棄繼續尋找實踐之道。
意願雖不能強求,但釐清理念,如何付諸實行,仍是筆者要努力的課題。

友人表示閱讀字海已經辛苦,想要了解筆者的想法還要額外追劇就更辛苦。然而筆者功力尚淺,以文字描繪歸屬,比較著重理性,卻未能好好把歸屬的感覺描繪出來。相反,比文字更繪形繪聲的畫面,是更理想的呈現方式,所呈現的感覺亦更為豐富、全面。

在對歸屬有足夠了解之先,亦唯有繼續剷雪的工作,讓更多人能夠透過出色的作品,觸碰到歸屬的輪廓。
唯有坦誠自己的已知與無知。



《自殺志願者的告白》:
自殺志願者的告白(1) --- 2018目標
自殺志願者的告白(2) --- 從活著到存在
自殺志願者的告白(3) --- 無解的孤獨
自殺志願者的告白(4) --- 世界真細小
自殺志願者的告白(5) --- 無盡的加害與被害
自殺志願者的告白(6) --- 無心之失
自殺志願者的告白(7) --- 阿寶.jpg
自殺志願者的告白(8) --- 改變世界?
自殺志願者的告白(9) --- 改變一個人
自殺志願者的告白(10) --- 愛子的世界預想圖

自殺志願者的告白(11) --- Birthday Wish
自殺志願者的告白(12) --- FAQs(1)
自殺志願者的告白(13) --- FAQs(2)
自殺志願者的告白(14) --- FAQs(3)



《楓 - スピッツ》(楓 - Spitz)
詞、曲:草野正宗


忘れはしないよ 時が流れても
いたずらなやりとりや
心のトゲさえも 君が笑えばもう
小さく丸くなっていたこと

即使時光流逝 我不會忘記啊
互相捉弄的淘氣對答 以及
就連心中的刺 只要你笑逐顏開
也變得微小、圓潤這回事

かわるがわるのぞいた穴から 何を見てたかなぁ?
一人きりじゃ叶えられない 夢もあったけれど
從輪流窺探的洞口中 你有看見甚麼嗎?
雖然世上存在著 只有一人無法實現的夢想

さよなら 君の声を 抱いて歩いていく
ああ 僕のままで どこまで届くだろう

再見了 懷著你的聲音步去
啊啊 只有我一人 又可以走多遠?

探していたのさ 君と会う日まで
今じゃ懐かしい言葉
ガラスの向こうには 水玉の雲が 
散らかっていた あの日まで

曾經尋索過 在與你相遇那日之前
如今已成令人懷念之詞
在玻璃窗另一端的高積雲
漂散而去的那日之前

風が吹いて飛ばされそうな 軽いタマシイで
他人と同じような幸せを 信じていたのに
像是吹彈可破 輕浮的靈魂
曾經相信著 平凡的幸福

これから 傷ついたり 誰か 傷つけても
ああ 僕のままで どこまで届くだろう

從此以後 就算時而傷害 時而被害
啊啊 只有我一人 又可以走多遠?

瞬きするほど長い季節が来て
呼び合う名前がこだまし始める
聞こえる?

轉瞬間漫長的季節來臨
互喚名字的聲音開始迴響
你聽見嗎?

さよなら 君の声を 抱いて歩いていく
ああ 僕のままで どこまで届くだろう
ああ 君の声を 抱いて歩いていく
ああ 僕のままで どこまで届くだろう
ああ 君の声を…

再見了 懷著你的聲音步去
啊啊 只有我一人 又可以走多遠?
啊啊 懷著你的聲音步去
啊啊 只有我一人 又可以走多遠?
啊啊 懷著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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