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1日 星期日

自殺志願者的告白(9) --- 改變一個人



筆者承認自己可能有點畏首畏尾,糾結在未來的未知性,受挫於改變世界之難,就只會終日停滯不前。不論是否同意筆者的世界觀,相信大部份人也認同,改變世界很難,畢竟人生有涯,凡人無法成為拯救全世界的救世主;也不知改變世界到甚麼程度,才會帶來能夠維生的滿足感。建構一套主流以外的價值觀很難,因為欠實在。探索價值觀問題,找到的可能不是答案,,而是更深的空虛。

相比之下,另一條出路容易得多。
只需要改變一個人:自己。

西西弗斯因為得罪天神,而被降永恆輪迴推石厄運。誰也不會否認,把石頭推上山,是一種苦難;石頭到達山頂,自動跌落山腳,是一種循環;循環推石的厄運,是一種荒謬。降生在苦難循環之中的我們,亦陷入相同的荒謬之中。人生充滿無常,從基因、出身、社會文化、背景到大自然的風吹草動,世界的一切幾乎都超越自己的掌控。

孤獨圍爐加害、被害
當中最不能掌控的,是同樣擁有自由意志的他人。


在種種不幸籠罩之下,現代社會的都市人,則推著一塊名叫「返工」的石頭。世上有各式各樣的工作,工作內容各異,並不如西西弗斯的世界般單調乏味,只有推石之活可幹;但似乎兩者的本質皆苦。至少從筆者的觀察,對工作喜歡勝於討厭的香港人,只有寥寥可數。每逢週五,社交網站總會出現一堆TGIF;到週日、週一,則是對週末逝去之快的哀怨,以及對未來五個工作天的悲鳴。不知道現實中天神存在不,但返工就如天神之於西西弗斯的懲罰般,成為都市人為了生計,不得不墮進的厄運。

面對厄運的第一種處理方法,是成為樂觀主義者。不計一開始就不用推石的「人生勝利組」,在廣大的推石者中,仍有不少無視週遭的不幸,抱著終有一天自己能把石頭推上山頂,脫離打工行列的希望,沉醉在推石之外的快樂,並對推石之苦「看開一點」的樂觀主義者。放在香港的語境裡,就是當港豬。

筆者在這裡第一篇文章,所寫的是《波特萊爾大遇險》,一部對現實世界充滿諷刺,帶點奇幻色彩的童話。在系列第三集裡,作者其中兩段諷刺「樂觀主義者」是如此道:

有一種看待生命的態度,叫做「看開一點」。簡單的說,就是「把此刻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拿來和發生在別的時間,或別的人身上的事作比較,藉此讓自己好過一點」。譬如,如果你對鼻頭上那噁心的痘子感到沮喪,那麼你可能就需要試著「看開一點」。你不妨把長痘子這種狀況1,拿來和那些被熊吃掉的人相比,然後,當你照鏡子,看到那醜陋的痘子時,仔可以對自己說:「好吧!至少我沒有被熊吃了。」 
然而你馬上就會發現,「看開一點」這招其實很不管用。因為當你盯著自己的痘子時,實在很難專注的想著有人被熊吃掉這碼子事。 
樂觀主義者在這裡是形容像菲爾(一名鋸木廠員工)的人,幾乎把所有事情都想成有希望的、愉快的。例如:假設一個樂觀主義者的左手被鱷魚咬掉了,他或許會用愉快和充滿希望的聲音說:「好吧,這還不算太壞。既然我已經沒有左手了,至少絕不會有人問我是右撇子還是左撇子。」但大多數的人可不會這麼說,而是喊著:「噢!我的手臂!我的手臂!」

無視苦難,以為世界一切正常的樂觀主義,似乎是不可取的;但筆者覺得,能夠像菲爾那般,心境不為苦難所左右,也是一種幸福。只要人畜無害,所有人皆擁有自由去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

真正的樂觀主義者,不是掩耳盜鈴。
他們從來都未聞哀鐘響。
聽過哀號的,響聲則在心中縈迴不去。


瞥見過真相的一隅,卻想成為樂觀主義者,固然是不設實際。更普遍的進路是所謂的腳踏實地,活在當下。承認推石之苦、登頂之難、命運之不可逆;同時承認苦難之外,亦有各種快樂。今年度的財政預算案,我們會質疑資助中學生去一趟海洋公園,無助抒解學生的學習壓力、家庭的經濟困難;但在香港讀書,則難逃填鴨式的教育、考試為本的制度、競爭的壓力。有免費的海洋公園可去,總比無處可遊,終日對著書本的生活好。

也許世上沒有孤獨和苦難的解藥,一切快樂只有止痛的份兒,並沒有改變推石痛苦與循環的本質。乖乖地順從主流,成為推石一員,推石雖苦,也不一定能登頂,但似乎總好過陷在改變世界的妄想之中。

承認苦難循環的不可逆,放眼在止痛藥之短暫滿足上、以快樂對沖不幸的生活方式,又可行嗎?

我們比西西弗斯幸福的是,石雖是不能不推,但總有暫且放下石頭安歇的日子。剛過去的復活節假期,便是一例。這數天登上社交網站,就有無數個關於旅行的更新。休息是為走更遠的路,那麼旅行就是為了把石推上更高處。

誠然旅行目的地的怡人景致、異地的所見所聞、消費的滿足感、美食對味蕾的刺激、跟家人好友相處的時光,皆能帶來實在的快樂,無暇去想推石的折磨;但作為那種,買了新的筆,就會從買的那天開始想像無法再寫那一天的人,即使筆者出走,也不能完全從現實中的苦難中抽離。夜闌人靜,還是不斷想起,旅程完結後,又要面對同樣的厄運。旅行的動人時光,依然無力轉化星期一的悲鳴。

無力,卻繼續返工,推石。
口裡說返工很苦,身體卻很誠實,成為上班人潮的一點流水。
為了推石,更慢慢成為那個討厭的自己。

我們以為,為了活下去,接受主流的洗禮,是必要的妥協;但事實是心甘情願多於無可奈何。就好像口說要爭取真普選的黃絲,卻爭相捐錢資助一個支持八三一框架的候選人,參加一場自己無投票權的選舉一樣。一時的民主進程失地,不是妥協,而是可被犧牲的手段,真正的「幸福」是偏安。

世界當然不止返工一種痛苦。然而切身如推石的痛苦,就尤如鉛水一樣,其苦痛是慢性的,不一定會讓人痛得呼天搶地;當被鱷魚咬掉的,是他人的手臂時,自然能夠樂觀地說,這還不算太壞。

所謂的活在當下,實際上仍然帶有樂觀主義者的虛無。改變自己,其實就是成為菲爾。我們跟樂觀主義者無異,依然要無視苦難的真相。兩者的分別,只在於從未看見,與視而不見。在「活在當下者」的心中,依然存在著幸福的希望。

這份幸福不一定建築在別人的不幸之上。
卻建築在別人的不幸週圍。
我們的「幸福」,就如教徒在露宿者面前所報的佳音。

當然,看見不幸與否,是前題。筆者認為,有心者看見露宿者瑟縮一角,大概就不能從心而發唱頌上帝的愛,不管他從自己的生命,感受過多少上帝的愛意也好。只要無力感一直都在,不能感受到完全的幸福。

要真正幸福,擺脫那纏繞不散的無力感,則需要成為遮蓋苦難真相的馬賽克本身。成為拿了別人的傘,讓後來沒傘可撐的人要冒雨歸家的偷傘賊。成為樂觀的菲爾。

成為無心之徒。

相比起改變世界,以為自己能擁有幸福,才是真正的妄想吧?(當然,這是建基於保有同理心的前設)

又或許,是筆者低估了自己的適應能力。只是屈曲求存,又有何意義?
存留下來,那個改變之後的「自己」,又是誰?

原來的自己,恐怕已經死於慢性自殺。


說到底,是筆者不想改變自己。
放不上對幸福的執著。
不想讓珍而重之的同理心繼續受折磨。
不想殺死這個喜歡的自己。



西西弗斯無力反抗天神加諸其肉體上徒勞的勞役,然而卡繆說,透過擁抱荒謬,他依然能夠戰勝天神的降罰。

筆者的詮釋是,承認我們作為凡人的無力。承認我們無力改變世界、脫離推石的厄運。調整自己對世界的期望,不要把幸福定義在不能成的脫離孤獨、苦難與循環之上。

是人們未有真正擁抱荒謬,接受命運,才不能離苦嗎?放棄逆流而上,在苦難循環的洪流中隨波逐流,擁抱荒謬,就能夠變得幸福嗎?

筆者會說,即使我們真的做到擁抱荒謬,這條進路也不過是一種精神勝利法。
也就是說,我們並沒有真正贏得甚麼。

苦樂雖沒有全然的客觀標準,卻也非全在主觀的心。
承認苦難之本質,能除掉的就只有主觀之苦。
客觀之苦仍存。

我們始終無法擺脫推石的厄運。推石之苦,依然真實。
無法脫離孤獨、苦難的循環。
認清自己的命運,就難以再催眠自己,世界一切正常。
筆者曾經幻想過,若自己生於古代,應該會歸園田居,不問世事;但如今耳聞從苦難而生的悲鳴,再也回不了去。

改變不了世界,唯有改變自己。不想改變自己,所以才陷入「存在」的狀態,思量一切的選擇。
包括死亡的未知性。

一切的結局,最終也是死路一條?
還是存在著一條擔起別人苦難,一同走向救贖的出路?



《月光 - 鬼束ちひろ》
詞、曲:鬼束ちひろ


I am GOD'S CHILD
この腐敗した世界に堕とされた
How do I live on such a field?
こんなもののために生まれたんじゃない

I am GOD'S CHILD
墮落在這個已腐敗的世界裡
How do I live on such a field?
我不是為此而誕生

突風に埋もれる足取り 倒れそうになるのを
この鎖が 許さない
心を開け渡したままで
貴方の感覚だけが散らばって
私はまだ上手に 片付けられずに

埋沒在強風中的步伐 儘管快要不支倒下
但這個枷鎖 卻不允許
將心敞開交付於你 
唯獨你的感覺卻還散亂著 
我卻還無法將它 好好整理

I am GOD'S CHILD
この腐敗した世界に堕とされた
How do I live on such a field?
こんなもののために生まれたんじゃない

I am GOD'S CHILD
墮落在這個已腐敗的世界裡
How do I live on such a field?
我不是為此而誕生

理由をもっと 喋りつづけて 私が眠れるまで 
效かない薬ばかり 転がってるけど 
ここに声もないのに 一体何を信じらば

繼續跟我訴說更多的「理由」
直到我入睡為止
雖然遍地都是無效的藥
這裡鴉雀無聲
那到底要相信什麼呢?

I am GOD'S CHILD
哀しい音は 背中に爪跡を付けて
I can't hang out this world
こんな思いじゃどこにも居場所なんて無い

I am GOD'S CHILD
悲傷的聲音在背後留下爪痕
I can't hang out this world
懷著此種思緒 何處亦無容身之所

不愉快に冷たい 壁とか
次はどれに 弱さを許す
おわりになど手を伸ばさないで
貴方なら救い出して私を
せいじゃくから 時間は痛みを 加速させて行く

令人不悅的冰冷高牆
接下來要向哪一面示弱?
別在最後伸出援手
是你的話 請把我 從寂靜中拯救而出
時間加快痛楚

I am GOD'S CHILD
この腐敗した世界に墮とされた
How do I live on such a field?
こんなもののために生まれたんじゃない

I am GOD'S CHILD
墮落在這個已腐敗的世界裡
How do I live on such a field?
我不是為此而誕生

I am GOD'S CHILD
哀しい音は 背中に爪跡を付けて
I can't hang out this world
こんな思いじゃどこにも居場所なんて無い

I am GOD'S CHILD
悲傷的聲音在背後留下爪痕
I can't hang out this world
懷著此種思緒 何處亦無容身之所

How do I live on such a field



參考:http://jyting.pixnet.net/blog/post/24476407-%5Blyrics%5D-%E6%9C%88%E5%85%89--%E9%AC%BC%E6%9D%9F%E5%8D%83%E5%B0%8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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