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志願者的告白(7) --- 阿寶.jpg

大概有看前面文章的，也會隱約嗅到筆者那種循環史觀的悲觀味道。跟循環相對，則是一種線性的史觀。就算認同筆者所說，世上充滿苦難，依然可以相信，柳暗花明又一村。工業革命帶來爆炸性的經濟增長，普遍提高生活水平。科技日新月異，生活日趨便利，人均壽命延長。昔日的人民活在極權統治之下，跟其相比，雖然今日香港未有完全的民主，但尚算比下有餘。至少還能隨心隨意登上Google、YouTube和Facebook。縱然世界苦難處處，還看歷史的進程，誰說明天不會更好呢？誰說人性沒有進步、不會進步？

另一種觀念卻昰剛好相反。認為世界愈變愈差。「這是最黑暗的世代」這種論調，尤見於教會。人心被資本主義所製造出來的財富和權力迷惑，變得貪婪，民風已不如往日純樸；科技的發展和網絡世界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變得冷漠與疏離。

兩者觀念均將歷史以世代觀之，無視了原地踏步的人性。筆者相信循環史觀，不是純粹被眼前的苦難和悲傷所蒙蔽，也並非無視人類社會在科技、文化、自由與人權等方面的長足進步。能夠對歷史、人性有這些反思，當然仗賴前人種樹，不斷更新、豐富答案。但非人性亦隨著人性一起「進步」。

人類總要重覆同樣的錯誤。
非人性是循環的關鍵。

人性與非人性之間的對抗，一直毫無進展。
世界隨著無心者手中的武器變得更為致命，步向滅亡。


先論相信世界有希望那一面。這份希望，主要建基於人類文明的發展。對筆者而言，文明、科技、經濟、生活質素等因素，也不過是硬件。真正能讓世界變好的軟件，是人性。硬件不過是一把雙面刃。可以是人類文明開山劈石，幫助尋找前路的開山刀；亦可以是損人利己，將性命和其他文明成果一併摧毀的屠刀。

劍尖指向哪裏，還看持劍者的心意、人性。
有心無心，均能執起這把雙面刃。

如前面所言，非人性是苦難的源頭。反覆思量下，人性也不是自古以來都在原地踏步。今時今日，我們仍然研讀著二千多年前諸子百家與西方哲者等先賢的成果 (還讀不透)，不少人甚至對此不屑一顧；但自由、民主、人權等概念，縱然有很多人似懂非懂，至少也成了普遍的共識。單看表徵，人類似乎變得更人性化，比過去進步、文明。

放眼人類整體，則會得出不同的答案。
世界從來好壞參半，有心人跟無心人混雜在一起。

前人見儒子將入井而施救，今人見婆婆跌橙而上前幫忙撿拾，是出自同樣的惻隱之心；
前人為皇位大開殺戒，今人見解款車掉錢而據為己有，也是出於同樣的私心、貪念。

今時今日的香港，所面對的苦難，譬如港共政權的打壓、官商勾結、樓價高企、貧富懸殊、缺乏上流機會、填鴨式教育，對前人來說或許新鮮，但背後的源頭也不出「非人性」。數千年來的文明進步，並沒有把「非人性」去掉。雖然這種說法背後並沒有一個科學化的統計(也不可行)，但觀乎歷史上的苦難，無心人的數目比例，絲毫未減。

為甚麼人性的觀念日益進步，卻沒有讓無心人減少？答案的關鍵，也在「心」。儒家思想影響中國逾二千年，其教化之所以沒有足夠導人向善，讓苦難顯著減少，甚至演變為吃人的禮教，正是因為其理論假設了人性皆善，皆有德性自覺。跟無心人談善性，論教化，不過對牛彈琴；比以往進步、完善的人性觀，亦可以被無心人龍門任搬，假自由民主之名，行反民主、損自由之惡。

更甚者，隨著科技的進步，無心人手中的武器就更具毀滅性。過往劍拔弩張，用上原始的武器，論武藝再高強，所奪的性命也有限；今日的國家元首只要按一下鈕，就能把整個城市鏟平。往日的無心者也許寂寂無名，散落各處，如今網絡發達，極端主義能夠輕易萌芽。無心者能夠透過網絡圍成一爐，孕育更深的偏見，製造更大規模的傷害。要數殺人奪命的大奸大惡，伊斯蘭國便是一例；高登的厭女、港人講地、親政府媒體的維穩，其威脅也不容忽視。



相信有讀過中國歷史的，對於循環史觀並不陌生。香港中學課程所讀的，主要是治亂史，由開國君主如何異軍突起，推翻前朝；到明君治國，如何開創盛世；再由盛轉衰，最後喪於內憂外患之中。歷朝歷代的更替，也離不開治亂興衰的歷史軌跡。若相信這種循環觀的，其實就不用懷憂喪志，因為根據那必然的軌跡，物極必反。我們或許身處亂世，但根據循環的走向，盛極一時的極權，亦必定會有倒台的一日。

整體而言，世界沒有變得更差，也沒有變得更好。
所有人也不過是歷史洪流當中的一點水滴，是水循環的一部份。

筆者也曾經反思，是自己過份著眼面前的苦難，過份輕視否極泰來的希望嗎？面對今日香港的世代之爭，其中一種主張是鬥長命，背後的思維正是相信，否極會泰來。

然而不知何時會來，會不會來的轉機，是虛幻的；
眼前的苦難，才是實實在在的。

今日我們回望歷史，因為不是親身經歷，所以可以用旁觀者的角度抽離地看；因為事件已經暫告一段落，所以能夠事後孔明，知道最黑暗的時刻以後，會迎來黎明。可是歷史不如日月星宿、即使有軌跡可尋，亦非不變的定律。誰說我們會看得見黎明？在二次大戰喪掉性命的人，就等不到旭日初升。對生還者而言，一直到盟軍將他們從軸心國的佔領解放之前，又有多少人抱有看見黎明的希望呢？

延伸閱讀：每月一冊：《活出意義來》

Brandon Sanderson在《無盡之劍》中如此道：

「我們鄙視古代的殘暴，但當時人殺人時，死的只有幾十人，不是幾百萬人。 

現代人類才是真正的野蠻人。」

鑑古可以知今，但未來仍是未知之數。 難保世界局勢，將來不會變成《1984》般極權鼎立的局面；又或者有下一個希特拉出現，砍下殺傷力更強的屠刀，世界在刀光劍影間毀於一旦。



且不論遙遠的世界，當今香港政局，也是讓筆者萌生死念的其中一部份。就算不論政治冷感者，同樣關心香港困局的，縱然對政治前景絕望，仍然在某個地方活著。

仍然相信活在自由漸失，日漸赤化下的香港，生命是有意義，有幸福可言的。
似乎生命中最不能犧牲的那條底線，就只有性命本身。
畢竟面對這個政局，也沒有萌生死念，不就是說民主自由人權日漸被蠶食殆盡的人生，依然是「可活」的，也不是完全不能適應、接受吧？

只要我們安份守己，不做出頭鳥，政治似乎就不會臨到我們的頭上。
不走上街頭抗爭，不在網絡發表反對言論，不參與選舉，就不怕被政治打壓吧？
沒能力納稅的，政府怎樣浪費儲備，也事不關己吧？
只要不引起當權者的注目，不就能苟延殘喘於其鼻息下嗎？

然而制度向當權者傾斜的苦難，不限於政治打壓，槍打出頭鳥，而是跟其他苦難息息相關。傾斜的制度讓無權者失去保障和反抗的手段；感受不到苦難威脅、以旁觀者自居的當局者袖手旁觀。獨力難支、無計可施下，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自由被奪去。

一切只是時間問題。

還有甚麼實在的希望嗎？對筆者來說，那是對其他人來說很不「實在」的獨立。很多人以「不可行」作為反對港獨的理由，都是搞亂了現實和應然問題，以現實環境來決定一件事情的對錯。

正確的事情，可不會因為目前不可行，就變成錯誤。
中共的極權統治是個錯誤。因其禠奪了人民選擇幸福的自由和權利。為了鞏固統治而屠城。
反抗極權入侵，試圖建立一個保障人民選擇自己幸福的制度之主張，就有正當性。當中包括獨立。

當然，怎樣獨立仍然是需要繼續深思的問題；筆者亦覺得，單純以民族主義、中港區隔作為港獨的論述，亦有其陋弊。此處容後再論。

相反，幻想能夠跟無心的極權溝通，對牛彈琴，乞求保住一國兩制、高度自治、五十年不變，才是痴人說夢吧？



如此看來，筆者似乎是相信世界愈來愈黑暗的取向吧？但提出這種論調的人，普遍有其盲點，認為是硬件的發展，誘導了軟件的墮落。可是金錢、財富、權力、科技，本無善惡可言。

邪惡的從來只有非人性。
從來都只是非人性弄致的人禍。
苦難的源頭根本無世代之分。



面對世上苦難，其中一個進路是開解自己，用一些開心的情緒去沖淡苦難。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跟朋友照個面、吃些好西、出走一下，儲一下開心，然後便有力面對苦難的痛苦。

微觀來說，這也是一種循環。
苦難，跟空虛和孤獨一樣，並沒有消失不見，只是我們選擇了可恥而沒用的逃避，只能不停循環著受傷療傷的過程。

苦難的迷思，實際上也是筆者其中一個信仰瓶頸。最普遍質疑基督宗教的論調是，全知、全能、全善的上帝，為甚麼會容許，甚或乎創造出諸般苦難呢？筆者覺得不計天災，苦難的責任主要在人，充滿苦難的世界，是自由意志底下的產物。

一切苦難、情緒的循環，假若最終會換來幸福，那麼一切便有了意義。
反之，沒有幸福的希望，循環了無意義。

早前追看日劇《產科醫鴻鳥》，被劇中種種誕生的奇跡所感動的同時，亦有一份抽離感。這個世界，真的值得新的生命來看看嗎？ 自己看不見希望，還要讓新生命墮進同一個循環的厄運嗎？當然現在沒有「首先」，一切也只是空談 (笑)

悲觀地想，就算今日人類能夠短暫脫離循環，他日恐怕亦會重蹈覆轍。今日之所以會對苦難有深切體會，全因置身於苦難之中。看劇集、小說等虛構作品有所感悟，是因為有親身經歷可以與虛構的故事聯繫。後代沒有受過傷害的苦痛，恐怕仍會再次墮入循環。

歷史給我們的教訓，就是人類永遠不會從歷史學懂教訓。
人性/非人性，是那不變的constant。

有時看著這繁華的都市，亦會萌生滅世的念頭。
要是地球也變為流星就好了。
所有苦難，都止於一場苦難之中。
一切美好的、醜惡的。
雖然如此，想到將會帶來的傷痛，還是不會忍心按下滅世的按鈕。



正面的線性史觀忽視了人性與非人性之間的僵持；治亂興衰的循環史觀，則對於處身苦難的當局者來說，只帶來一種消極的盼望。兩種史觀均有可取之處，有助解讀現實，卻無助帶來實在的改變。

歷史的循環，跟筆者的死念，又有何關係呢？誠然，就如好青年荼毒室這篇文章所說，很多我們著緊的事情，在一百萬年後也沒有意義；所以也不應該單純用「事情在未來重要與否」去決定當下的意義。把這種想法推而廣之，似乎是面對苦難現實，一條活在當下的出路。就算最後改變不到世界苦難，又與我何干呢？嘗試改變的行為，本身就含有其意義，不必外求於成果，訴諸於結果論。

然而筆者依然希望世界能夠脫離循環，苦難的傷害能夠有所減少。
希望自己的人生有留下一點美好的痕跡。
希望痕跡不會被抹去。
希望世界有甚麼改變。
即使深明此道。

不奢求有生之年看到甚麼重大的成果，甚或乎成功脫離苦難循環；
只求有脫離循環，變得幸福的希望。

筆者知道自己所看的世界還是很細，也許在自己的世界以外，還有脫離循環的希望。
人性問題也許不是universal？
有一條逃向人性世界的出路嗎？
還是筆者所看的，就是冰山一角？

下篇繼續詳細探討苦難的一條出路。



《Hey和 - ゆず》
詞、曲：北川悠仁

神は僕らの心の中にある
一つ一つの命の中に
耳を澄ませば　聴こえてくるだろう
気付かずにいた生命(いのち)の声を

神存在於我們心中

在每一個生命之中

只要側耳傾聽 就能聽見吧？

以往未有注意 生命的聲音

見上げた夜空に　君を想うよ
体中に感じる温もり
どこにいたって　一人じゃないんだ
深い悲しみに　泪溢れても

仰望夜空 想念起你

身體感受到一份暖意

無論你身在何方 也並非孤身一人啊

就算被深切的悲傷 湧起了淚水

wow…
祈るように　今日も唄う

wow… 如祈禱一樣 今天也要歌唱

Hey和　この地球(ほし)に生まれ
Hey和　僕らは出逢えた
君の為に何が出来るのだろう
Hey和　絶えない微笑み
Hey和　喜びの唄を
消せない　明かり　灯し続けてゆく
君がいるから

Hey和平 誕生於這個地球

Hey和平 我們相遇

為了你 我能做些甚麼呢？

Hey和平 不絕的微笑

Hey和平 喜樂的歌聲

不滅的燈火 將一直點燃下去

因為有你

神は僕らを試し問うのさ
罪を　過ちを　歴史は繰り返す
癒えることなく　残る傷跡
決して忘れずに　僕ら生きる

神在試煉我們

罪孽 過錯 不斷循環的歷史

留下不能療癒的傷痕

決不會忘記 我們繼續活下去

人は何故にこんなにも苦しみを抱き
全てを奪う争いは今もまだ止まない
子供たちの笑い声　未来を写す瞳
重ねた手と手を　かけがえのない日々
愛しい…

為何人類要懷抱這麼多的苦難

一切的你爭我奪今日依然未止

孩子們的笑聲 映照著未來的眼眸

牽緊的手連手 無可替代的日子

令人疼惜…

どこまで歩けば辿り着けるだろう
終わり　始まりを探し求めて
そっと目を閉じ　問いかけてみるんだ
雲の切れ間から　差し込む光

究竟要走多遠才能到達？

追求尋覓 終結起始
徐徐閉起雙眼 試試向自己尋問

從雲層隙縫間 透出的光芒

Hey和　この地球(ほし)に生まれ
Hey和　僕らは出逢えた
君の為に何が出来るのだろう
Hey和　咲く花のように
Hey和　大地は色付く
捨てない　希望　守り続けてゆく
願いを込めて　今　想いは繋がる
いつも　君がいるから

Hey和平 誕生於這個地球

Hey和平 我們相遇

為了你 我能做些甚麼呢？

Hey和平 如盛開之花

Hey和平 為大地彩妝

不會捨棄的希望 繼續守護

懷著心願 現在 心意相連

因為 永遠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