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11日 星期四

無心之失(5) --- 有一種虛偽叫請愛惜生命



「以往,我早上上班是乘電車的,只是偶爾幾天坐一次。廣播說發生了事故,所謂事故就是有人死傷對吧。那時候,身邊一個普通的人,不屑地「嗤」的一聲,因為電車要遲到幾分鐘。聽到那種聲音,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湧來。那種事情,或是類似的事情,每天一點點地發生,在各種情景當中。但是,只是自己的事情已經讓人疲於奔命,反正無能為力,所以一直裝作沒有察覺。」 
曾田練《當想起這段戀情一定會流淚》3

坂元裕二在《當想起這段戀情一定會流淚》中描繪了這種典型的「無心」之失。之所以是典型,是因為此等吃人的嗤聲,老是常出現。

跳軌自殺,在日本比較常見。筆者聽過一說,指自殺者選擇以跳軌的方式尋死,是透過阻礙列車行駛,對社會表達控訴。我們都不夠認識死者,不知道她選擇以此等方式尋死的原因。可能是深思熟慮。可能是一時動念。可能是一種控訴。可能只是隨意而行,尋死方式的一種。

我們都不夠認識死者,不知道她尋死的原因。是壓力、工作、學業、感情、糾紛、金錢還是情緒困擾?
我們都不認識生前的死者。不知道她有沒有愛惜生命。有沒有當過義工。有沒有幫助過有需要的人。有沒有曾把生命獻給社會。

除了她跳軌尋死,我們對死者一無所知。


常人卻忽視了這一無所知,對死者之死進行各種言之鑿鑿的解讀。以為愛惜生命的表現,唯有「生存」。尋死就是「輕生」的表現。生命比死亡,甚至一切,有更高的價值。在無心者的腦海中,沒有別的解讀。

事實上,不少人為了生存而殘害、扼殺某部份的自我,甚至最後只剩下生存和工作本身;
有人因為愛惜生命,不想扼殺那如此珍愛的自我,而選擇捨身成仁,渴望死亡能結束那活著的痛苦;
亦有人繼續在生存和保存自我當中掙扎。

我們不知道死者尋死的原因,但能夠確知的是,版主對於死者,缺乏以上的想像,沒有任何的考量。缺乏想像,乃源於無心,源於同理心的缺席。在聽聞有人尋死時,其所勾起的不是版主的同理心,而是他上班要遲到了,他搭車要企足全程。甚至這份執念強烈到驅使他製作圖片來「勸勉」其他自殺志願者。一切「轉載」、「複述」、「北區居民、全港市民的心聲」、「主要的交通工具」、「請考慮別人」、「愛惜生命」、「好多人拼命生存緊」的論據,也無須一一審視、批判。

因為曉以大義,不過是掩飾自私、無心的借口而已。

強調對自殺者被害的同理、想像,並不是說,我們就要忽視他人所受的影響,貶至完全不值一哂;否則,反倒有機會變成另一種無心。因列車延誤而承受不便的乘客、親眼目睹慘劇的車長,跟自殺者一樣,均是受害者。

對受害者的同理、想像,不代表我們就要把別人置於對立面,視為加害者。

令列車延誤的,的確是死者;然而,「自殺是隱藏在馬賽克背後的殺人行為」,是誰在馬賽克背後下手呢?
列車延誤之所以會造成如此不便,也不是死者可以一手造成的。
過份依賴鐵路的城市規劃。
飽和的鐵路使用量。
失敗的人口政策。
對遲到不予體諒的上司、老細。

是二元對立的狹隘價值,讓加害不斷循環;
死者已逝,繼續承受傷害的,是遺下的生者。



我們不知道死者尋死的原因,但筆者想,此等「無心之失」,覺得只有「把生命獻給社會」,當個對社會、對別人有「貢獻」的人才算愛惜生命的絕對價值觀,大概也是壓在自殺者身上的其中一根稻草。至少,是壓在筆者這個自殺志願者身上的稻草之一。

然而,筆者還未選擇尋死,是因為不甘看到種種加害,就寫下那最終答案,斷言生命沒有希望。寫下這些文字,並不為版主此等的無心者,乃為因著這些無心之失而動怒、傷感,甚至被勾起死念的有心人。

也許我們能找到一條免受無心之失,一起活下去的出路。
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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