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24日 星期四

我們能改變世界嗎?---《我們的教科書》



本來いつかこのドラマを思い出してきっと泣いてしまう系列是打算以這部《我們的教科書》(わたしたちの教科書)作結,最近靈機一觸試試在YouTube上碰碰運氣,居然找到配音版本,便一口氣花兩天看完了。

不少人說2010年的《Mother》坂元裕二老師的一個分水嶺,看過此劇後深表認同。儘管劇集的主調仍然充滿重人的人文精神;珠子 (菅野美穗飾)跟直之 (谷原章介飾)的表白場面、結局裡明日香 (志田未來飾)對朋美 (谷村美月飾)的鼓勵,亦見坂元流的細膩;但整體上仍然離不開一般劇集「大堆頭」的製作模式,劇中角色眾多亦各有故事,導致每個支線所分得的時間太少,人物性格、動機及轉折亦顯得較為單一。

故事以中二生藍澤明日香墮樓身亡一事為切入點,揭示校園欺凌的問題。在學校裡遭受同班同學欺凌的明日香,出生在破碎家庭,父親離家出走,拋下自己和繼母;繼母為了成為律師,亦選擇將明日香送進孤兒院。孤立無援的處境,反而培養明日香的同理心,帶出了劇集開首,她向加地老師 (伊藤淳史飾)的提問:

「老師,我有問題,我們能改變世界嗎? 
這個世界一年會用上120兆日圓的錢,每天都有戰爭,有因空襲而被捲入戰爭的孩子,也有手持槍械上戰場的孩子,還有和我同樣年紀的女孩子,工作是早士兵一步走過地雷區,我和那些孩子,有哪裡不一樣嗎?明明就有人因為缺乏食物而死亡,卻還是有人丟棄食物,即使像足球場那麼大的綠地在一秒內消失,即使南極冰層因地球暖化而融解,人類還是會將去年剛買的的衣服視為退流行而丟進垃圾桶,為什麼會這樣呢?」
 
「老師在幼稚園的時候沒有學過嗎?『打架是不好的』、『拿別人的東西是不對的』、『要好好珍惜物品』、『要愛惜動物和花草』,我認為大家只要遵守這些小事情,世界就不會變成這樣了,那為什麼?為什麼幼稚園生都懂的事情,變成大人就不懂了呢?
 
老師,我們能夠改變世界嗎?」
我們能改變世界嗎?





之於「改變世界」這個哲學問題,筆者在《自殺志願者的告白》中,早已撰文解答過。若要為那幾千字下一個簡單的答案,筆者的答案會是「大概不可能」。坂元老師在第一集開首提及戰爭、饑餓、全球暖化、污染等重大議題,也不過是個引子;此劇,或者說明日香想要改變的,是校園欺凌的世界。改變世界,是否就如明日香所言那般簡單呢?筆者認為,校園欺凌,以至這個世界種種不同的加害被害,均源於人性。只要人們都衷心明白從小到大被教導的簡單道理,明白這些道理當中所包含,互相尊重的自由主義精神,這些不幸亦會迎刃而解,終有一日會找到解決的手段。

然而改變世界之難,就在人性。每個人從幼稚園起就聽著長大的簡單道理,對不願聽進心裡,或者說無心可聽的無心者來說,不過對牛彈琴。

劇集以喜里丘初中每年一道的班級討論作結,透過學生對「我們能夠改變世界嗎?」這個問題的發言,展示了不同角度的解答;但筆者認為,坂元老師已經透過他身體力行不停創作,透過明日香的「遺言」,寫下了答案。家庭破碎、舉目無親、孤獨的孤兒院生活、遭受欺凌、摯友的不諒解、師長的無視、保守秘密的有口難言,以上的不幸、傷害和痛苦,最終並未有讓明日香尋死。她反而保持積極,希望將來成為老師,栽培後進,更數次鼓勵有意尋死的朋美。明日香的悲劇,也喚醒了師長對欺凌問題的關注。雖然墮樓是一次意外,明日香並不像筆者,有著以自身的死亡作為改變世界之最後手段的意圖,但她確實為世界帶來一點點改變。

不論是否認為世界能夠被改變,你我皆認同的前設是:

這個世界需要改變。
這個世界遠遠未夠好。


《我們的教科書》,主要是向深陷加害被害泥沼核心內圍的主角們喊話:

為人師表,要帶頭正視問題,視而不見、掩耳盜鈴,只會釀成更嚴重的悲劇;
成為欺凌者,要學懂聆聽被害者的悲鳴,感受被害者的痛苦;明白他朝君體也相同,說不定有一天會像本來主事的兼良陸一樣,倒成被欺凌的對象;
身為被害者,也不要以為世界一片黑暗,要生存下去,放眼世界;直到有一天,看見那些會因為你的逝去,從出生起就會為你感到傷心的人。

讓明日香活下去的,正是這份「有人會為自己傷心」的信念。這份信念真確與否並不重要,只要能夠讓她活下去便足矣。劇中世界的改變,也始於這份信念。

若藍澤明日香真實存在,筆者會是那個會為她感到傷心的其中一人;可是筆者作為存於明日香世界以外,不折不扣的「他人」,存在與否、傷心與否,一日沒有交集,也影響不了明日香的信念。

意識到這一點,對同樣深陷泥沼的筆者來說,這份信念,成不了自己掙扎求存的原動力。

筆者不是妄自菲薄,不是不知道這世上有人會為自己的逝去而感到傷心。然而也明白,假若自己死去,所換來的可能也止於傷心。自己的死亡能夠改變世界,當然會感到欣慰,但那是死後的事。沒有人知道死後的世界會變成哪樣子。死者已逝,生者對逝去的悲傷,哪怕出於一片丹心,之於死者生前所受的痛苦,也不過徒然。

筆者只知道,生存很痛苦。
在覺得痛苦、覺得世界不夠好的時候,那些會為筆者的死感到傷心的人,未有足夠的感同身受。至少到目前為止,筆者的痛苦,並沒有帶來足夠的改變。畢竟是處於核心外圍的他人吧。

依然想死。
依然世界不夠好。

也許是不夠痛苦。也許是傳達得不夠。
唯有繼續那剷雪的工作。把作品中人文精神的美好、對生命的慎重,剷到更多人的面前。繼續尋索,有沒有脫離加害循環,變得幸福的希望。

繼續問:「我們能改變世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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