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17日 星期六

新年快樂 ---《地厚天高》



大年初二,先說句新年快樂。
願新的一年有真正的快樂。

小時候會說恭喜發財、新年快樂,大概是由心而發。有利是可逗,有表兄弟作玩伴,有賀年食品可吃,不亦樂乎?
長大後會說恭喜發財、新年快樂,則是約定俗成的客套話而已。依然有利是可逗,但以後的遊玩已再也不能帶來相同的快樂,賀年食品也不再帶來相同的滿足。

快樂的程度不斷下降,也不代表會變成負數吧?對某些人來說,每年一度的新春答問大會可能是導致新正頭快樂見負的主因,讓人不快的東西,又豈止於此?然而假期讓人得以從現實之中短暫解脫,也是種種不快的一種對沖。

缺少了快樂的新年快樂,總比現實的憂慮、煩惱、苦難要好。

兩年前初二凌晨的槍響聲卻改變了一切。
讓梁天琦成為了家喻戶曉的名字。
也讓他和其他抗爭者身陷囹圄。
讓筆者切切感受到「新年快樂」的虛幻。


電影《地厚天高》,紀錄了梁天琦起跌間的心路歷程。投身社運前的天琦是一名抑鬱症患者,其自救的其中一個方法是走向世界,參與社運。雖然筆者所經歷的情緒不過是陰天時心情低落,沒精打采,做事提不起勁,負面想法的浮現,絕對比不上患者病發時的痛苦,但仍然明白這個自救方法的效用。

社運之於天琦,是一場lacross。

體育比賽是一種頗為有效的麻醉劑、止痛藥。練習和比賽過程中,只會全神貫注,全心全意地想如何變得更強、如何得分、如何勝利。

我們無暇去想那些負面情緒。
也不會有空思索,變強和勝利的意義。

然而比賽總有完結的一日。
負面情緒不是消散不見。只是潛藏著。
引起這些情緒的源頭依然存在。

全程投入過後,負面情緒會再度浮面,我們又會再次質疑,變強有甚麼意義?勝利有甚麼意義?

抗爭有甚麼意義?社運有甚麼意義?勇武有甚麼意義?議席有甚麼意義?

有人批評《地厚天高》刻意去政治化,其實不然。只是它所說的政治,不乎某些觀眾的預期而已。筆者看到,電影裡其實帶起不少上述的問號。

我們一直都相信,立法會議席跟爭取民主的關係密不可分。非建制派取得愈多議席,距離香港成功爭取民主之日就愈近。

選舉就是一切的希望。
每一次選舉,不少人都懷著這份信念,投下「神聖」的一票。
選擇相信自己的一票,能夠帶來最大的改變。

現實卻是,在現今的選舉制度底下,非建制派能夠取得過半數議席,手執主導權的機會,微乎其微。就算這微乎其微成為現實,看見非建制派在議會內外的表現,你仍能堅信前路就此一片光明嗎?更何況一直以來靠選舉爭取民主的進路,也因著人大釋法、選舉主任的越權、極權的打壓,而愈變愈窄。 

每次選舉,非建制派卻永續地告訴大家,要相信希望就在選舉、就在議席;
選民也永續地相信這份假希望。

永續社運、永續選舉、永續賞金、永續希望落空。
永續一切永續。

天琦在預備選舉論壇時談到立法會選舉是一場獎金爭奪戰。口裡似是脫離永續,停止相信選舉的假希望,道出選舉的意義只在金錢;身體卻很誠實,為了參與這次「攞資源」的戰役,簽署了確認書,賠上了人格、誠信、主張和理念;被極權拒於立法會門外後,依然捨身為了Plan B助選。

甘願犧牲一切,是因為他仍然相信勝出選舉這個賞金遊戲,之於民主,仍是有其意義。
補選近了,筆者呼籲讀者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轍。票仍是可以投的,但不要迷信,這一票會帶來希望,帶來民主。


在新東補選的論壇上,天琦也說過,和極權搏鬥,是要以死相搏,抗爭不可以有任何底線。當然筆者不認同楊岳橋所說,有所謂「雞蛋中的雞蛋」,但一顆雞蛋想要保護的,也正正是其他的雞蛋。

其他雞蛋就是那底線。
因為當雞蛋全都被高牆所擊碎,就甚麼都不剩。

雞蛋自身懷有為了保護其他雞蛋可以不留底線,甚至以死相搏的信念,固然可敬;但當自己真的以死相搏,就要連累其他人所極權的打壓和剝奪自由之時,就陷入了兩難。不留底線的天琦,還是會為連累戰友而感到過意不去。

極權就是清楚明白這一點,才得以肆無忌憚步步進迫。
極權沒有底線的包袱。
天琦用自己的自由,告訴我們這一點。告訴我們他所嘗試的出路,行不通。

天琦並不認為自己就是那chosen one,自己不過是時勢造英雄而已。雖然如此,筆者卻明白,自己目前只有能力當個藉藉無名的鍵盤戰士,明白自己在前線依然做不了甚麼。

甚麼才能給予我們真正的希望,脫離永續落空的循環?

目睹這兩年來的一切,這個新年,筆者依然會說新年快樂,卻不再流於客套。
正正因為不快樂,對於真正的快樂才有無比的渴求。

新年快樂。
誠心希望新的一年有真正的快樂。



P.S. 映後的分享會,當晚請來前學聯秘書長周永康,當中他提到電影裡頭有兩個矛盾點。電影用意撕下梁天琦的標籤,讓觀眾認識到梁天琦在鎂光燈前後的人性。然而在16年選舉的民主黨新東區的記者發佈會上,天琦等人齊喊「民主黨,賣香港」;擺街站時遇上老伯嗆聲,天琦和義工們一擁而上,互相指罵,兩個場境中雙方都為敵方貼上標籤,是去人性化的表現。筆者卻看不出這些矛盾點,因為如此一來,投共者、擁共者也是能夠被同情的,因為他們也有血有肉。

然而筆者相信,不是每個有血有肉的,也有心。
在鎂光燈底下,民主黨有足夠的機會展示他們的真心。
至於藍絲老伯,我們也只能夠從鏡頭的片面,作出合理的假設。
誰說他在鏡頭背後,就有人性化的一面,而不是表裡如一呢?

有心的人,大概就不會投共、擁共,不會因為戀棧議席而做出有損市民利益,甚至反民主的事情吧。
當然有心沒心,不能輕下判斷。我們不應把假設,合理的不合理的,都當成最後答案。

筆者想說的是,不要把世界想得太美好,也不要想得太醜惡。
要承認世上存有無心之徒。
同情和同理,就留給有心的就好了。

同時為有心沒心,留一點懷疑。
不要立場先行,盡可能檢視立場與標籤背後的心跳聲。
或許就能真正的求同存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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